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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也許,某一年我也會在人生裡打個結吧,但我又隱隱覺得自己不會走上這條路。「但」這個字,是因為我對於自己的人生還有所保留,對我現在而言,除了知道心中永遠有個位置給台北的你外,其餘世俗的都是不可知的變數。   

  而台北的你,也已漸行漸遠。除了心中留位置外,遙遠異鄉,我還能做什麼呢?

  《寫給你的日記 鍾文音》

 

  於是,我還是把你寫在這裡了。   

  這些日子我寫下生命裡的那些男孩,每一篇都得花上好幾個小時去回憶、去追想,追那些當時的片段,巨細靡遺地。

  惟獨寫到你,手指就硬生生地僵持了。

  寫你;說來應該是最不費時費力地,我絲毫不需要花時間回憶、不需絞腦汁追想那些細節,儘管四年時間已快要逝去,你仍在我心裡那樣清晰。也因為這樣,我更害怕聽你、談你甚至寫你,害怕只要輕輕觸碰,悸動又會肆無忌憚地延展開來。

 

  「嗨~我叫森!可以認識你嗎?」

  那是你和我之間第一句對白,立在眼前的你略帶微笑,留著短髮的臉上靦腆卻毫不生澀。

  那男孩叫做森,近一百七的身高、體格中等,眼睛下懸著兩個明顯的臥蠶,他大我六歲,土生土長的台北人。認識他是透過一個北上工作、同為花蓮人的朋友介紹,初見面那晚,另一群朋友邀約我在夜店聚會,而森則跟著那朋友下東部玩幾天恰巧在同間夜店。說實話,我壓根沒有注意到他,只是逕自和朋友們喝酒聊天;直到那朋友領著他從別桌走過來...

  『嗯,你好!我叫阿仁。』我禮貌性地拿起酒杯。

  「喂,來一起坐嘛!不要客氣。」朋友在一旁嚷著。

  「你們常來嗎?」他一面坐下,一面對我問道。

  『還好,朋友約才會來!』

  「我從台北來的,強尼說要回來,我就跟他來花蓮玩兩天。」

  『喔~你可以叫他帶你去賞鯨,或是七星潭之類的景點,還不錯!』

  「有阿!他有說明天我們要去七星潭走走。會很遠嗎?」

  「不會!不會!你們幾點要去?我可以跟嗎?嘻嘻。」一旁的朋友立刻插話。

  「阿,我不知道耶!要問強尼,是他開車。」

  「不用啦!他一定會讓我們跟,可以嗎?帥哥。」朋友說著,越向森的身上靠去。

  我只是在一旁看著幾個不算熟悉的朋友調侃著他,看著他一臉尷尬疲於應付,一面逕自上台唱我的歌。我們的對話不多,該說大多數時間他都處於被那幾個「仰慕者」包圍拷問的狀態。直到他們一夥人決定續攤到另一家酒吧。

  「你..你會去嗎?」森走到我身邊問。

  『我喔~我都可以,你要去?』我轉頭望向他。

  「應該吧!強尼說要續攤,我是他載來的,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!」

  『那走吧!』我說。

  我沒有坐上他們的車,而是騎著自己的機車尾隨在後;那幾個他的「仰慕者」則是一窩蜂全擠了進去隨侍在他身邊,連到了目的地都還左攙扶右摟腰的將他帶進酒吧,我在一旁看得倒也樂了起來。

  「呼~」進了酒吧,他揀了我身旁唯一的位子坐定。

  『怎麼了?有沒有嚐到皇帝般的待遇阿?』我戲謔著問。

  「我沒想過你們花蓮人會這麼"熱情"!呼~」他聳了聳眉說。

  『小朋友,現代社會如叢林阿!豺狼餓虎是少不了的!你要習慣。』

  「你們管理員是都沒在餵的嗎?也餓太久了吧,呵呵!」他笑著。

  『好啦,看在日行一善的份上你就坐這,我保護你!』

  「會不會其實你比他們更恐怖,是鱷魚之類的,呵!」

  『放心~放心~我吃很飽了!』說完,我們都笑了出來。

  我們在這酒吧待了近兩小時,和他也聊了許多關於彼此身邊的事;他告訴我,他目前有個交往中的對象,最近因為一些積壓著的感受而大吵一架,來花蓮前也詢問過對方要不要同行卻被拒絕了。我也告訴他,當時的我也有個遠在高雄、正在互相了解的對象。我們也聊了許多觀念和想法,言談之中頗為契合也發現一些對方的優點。

  酒局結束後,天早已微亮,大夥也醉的差不多了;其中一位朋友提議大夥暫住在他家,他的家人都在外地,於是大夥坐上車往那朋友家駛去。

  到了那朋友家,我和森被大夥兒送作堆,直接將我們推進三樓的一間房間裡。

  房間裡,森褪去身上的衣物、拉著我躺了下來,一手伸過來將我的頭攬在他手臂上,將臉湊近我的唇、一面鬆開我身上的鈕扣。

  「我很喜歡接吻的感覺。」耳邊,他輕聲這麼對我說。

  也許是酒精催化、也許是稍早的對話觸動了彼此渴求的部分,就這樣我們開始在彼此身上尋找安慰;在彼此的肉體上尋求仡望的宣洩。明知不可為,呼息卻早已高漲的無法抑止。

  『你看你憋了多久,這根本是一座湖泊了嘛!』我說著,一面用手指撥弄攤在他胸腹間的體液。

  「阿~不要用,這樣很癢耶!」他漲紅臉望著我說。

  『誰要你要作壞事!厚~有家室的人這樣是偷吃喔!』我笑著。

  「其實我們差不多了,太多地方不合,他會去轟趴也會偷吃,甚至我來花蓮這幾天他也去參加轟趴,之前還找我一起去。」他的表情沉了下來。

  『所以?你是要告訴我你快單身了嗎,花蓮人可不這麼單純好哄喔,尤其我最怕台北人了!呵呵。』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『不知道!走吧~先去沖一沖。』

  沖洗身體之後,我們依偎著入睡,而我在兩個多小時後起身獨自騎車回家。

  其實在心裡我是感到罪惡的,尤其在酒吧裡為他的對象說了那些好話、鼓勵他們溝通,之後卻和他分享彼此的身體;當時的我騎著車,滿腦子盡是混亂、只想逃離一切和他之間可能的後續。

  那天傍晚,他撥了通電話給我、邀約我一同去看電影,而我拒絕了;掛上電話前,他告訴我,明天一早他就要返回台北,而他會再給我稍電話。

  我壓根就沒把這些話聽進耳裡,當時我對他並沒有真正愛上的感覺,而我也清楚,過了兩個縣市的路程後,我們充其量不過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任何多餘的交集;那是我所認知的,南下遊玩的台北人常有的作風,司空見慣。

  在那之後隔了兩天,正埋頭工作的我,手機卻傳來音樂聲,銀幕上閃爍著他的號碼。

 

  森,你知道嗎?有時候我在想,若我沒有接起電話,是不是一切都會斷了開始。

  若我錯過了你的來電,是不是彼此間就不再延續,我也不會愛上你。

  若我不曾愛上你,這四年來我是不是能過得比較容易...

 

  『喂~』

  「哈囉!在上班嗎?有沒有吵到你?」

  『還好耶,哈!我只是有點嚇到!』

  「嚇到?我的聲音有那麼可怕嗎?呵呵。」

  『不是,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打給我,台北人都嘛說說而已。』

  「這麼不相信台北人喔!被台北人傷的很深齁,呵呵。」

  『切~咱們花蓮同胞可堅強的,怎麼了?忽然打給我。』

  「沒阿~打給你看看過的好不好,阿那天之後他們有沒有問你?」

  『有阿~』

  「是喔,那你怎麼說?」

  『很簡單,兩個字~湖泊!』

  「真的假的!」

  『當然是假的,你也真好騙!他們沒問啦,他們用想的也知道。』

  「是喔,哈哈!那你最近......」

  從沒想過他真的會打給我,而在那天之後的一段時間裡,我時常能接到他的電話,也會在即時通訊上聊天。那陣子我和高雄的對象之間發展並不順利,總感覺對方時而熱絡、時而冷淡的在疏遠我,無論我怎樣去追問原因,答案都只是淡淡的:「沒有阿!」、「不要想太多!」

  而家裡和工作上也陸續出現一些令我難過的問題;說不上神奇,但總是很巧合地,每當我感到無助或悲傷,總能接到森捎來的電話,有段時間他甚至會主動向我報備他的行蹤和行程。漸漸地,我察覺自己開始會期待聽見他的聲音、期待和他說話,期待手機銀幕上出現那個日漸熟悉的號碼。我發現他的輪廓在我腦海裡日漸清晰,以一種不著痕跡的方式。

  「哈囉~這週末你有沒有休假?」某天又接到他的電話。

  『沒有耶!我們週末都是最忙的時候,怎麼了?』

  「是喔~沒有啦!本來週末我想下去花蓮找你。」

  『找我?』辦公桌前我豎起耳朵,開心地幾乎要跳起來,一旁的女同事也被我嚇了一跳。

  「恩阿!我休兩天,本來想去花蓮走走。」

  『我..我是可以排假啦!』

  「耶!你不是不能休週末?」

  『頂多請病假嘛!反正我最近也累了想休息幾天!』

  「是喔,呵呵呵!」

  『笑什麼啦~好啦!我請看看,晚點再打給你。』

  掛上電話,我收起嘴角的笑意,盡可能地以最難看的氣色擠了張病厭厭的臉走進主管的辦公室;當然!我也成功的請了兩天病假。

  那晚我躺在床上,輾轉地難以睡去,腦袋裡浮現出一張張森的表情。

  約定的那天,為了不讓森看出我的期待,我還刻意遲了五分鐘才出發到車站。

  到了花蓮車站,遠遠地我就看見了森。他穿了件亮黃色上衣、純白短褲,背著一個軍綠色背包;我不會忘記那天再見到他的第一眼,陽光大剌剌地灑在他臉上,眼下的兩個臥蠶格外明顯,新剃的俐落短髮和額頭上、頸項至領口晶亮的汗珠反光,半睜不開眼的表情說不上帥氣,卻傻的誘人,我不由地笑了出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他一臉狐疑的問。

  『沒什麼,哈哈。』

  「那你在笑什麼?」

  『沒事,你真的有夠呆。哈哈!』

  「你說髮型嗎?」他緊張地從我的機車後視鏡照看頭髮。

  『不是啦~吼!不要再逗我笑了,會被你打敗。』

  「跟我說啦!吼~」他一面嘟嚷著上了車。

  我載著他到附近旅社訂房並下榻,之後我們騎到著名的七星潭海岸,吃著烤香腸、喝著飲料也玩著海水。

  傍晚,我領著他到海岸一帶的一家咖啡簡餐館用餐。

  那間簡餐館規模不大,約只有八張桌可供客,但卻異常地有氣氛也特別。

  它位在一棟濱海大樓的五樓,整片面海的玻璃窗戶可以開啟,窗外就是湛藍的花蓮海岸,潮聲和輕柔的海風圍繞著;店內玻璃桌面下鑲著白沙和貝殼、桌面點上燭臺,仰頭環視天花板,盡是螢光顏料彩繪的十二星象和銀河,店內周圍掛著大小形狀不一的耶誕裝飾球體和冰椎。

  我們揀了位子坐定後,服務生送來菜單。

  「哈~好特別!還有十二星座特調咖啡。」他像孩子發現寶物般嚷著。

  『對耶!我也沒喝過,不然我來一杯天蠍座咖啡好了。』

  「天蠍座?你不是天蠍座阿。」他疑惑著看我。

  『但是你是阿!』我一手靠上桌面拖著腮幫子,微笑看著他。

  「呵呵!那我是不是要點金牛座咖啡?」他笑著。

  『你喔!不用啦~你不是胃不好!就別喝咖啡了。』

  「那我來個熱的綜合水果茶好了!」

  餐畢,我們喝著各自點的飲料,分食一塊黑森林蛋糕和一塊乳酪蛋糕。

  『怎樣?這裡不錯吧?』我問,他點了點頭。

  「等一下我們要去哪裡?」

  『不曉得耶!說實在的花蓮這個時間沒什麼地方可以跑。』

  「不然早點回去旅社休息?明天再去玩?」

  『好阿~你應該也累了吧!』

  之後我們回到旅社,一路上他輕摟著我,停紅燈的時候我總能嗅到淡淡的香水味、和他身上微微的汗味;那個屬於他特有的味道。

 

  洗過澡後,我換上他的衣服,和他一起躺上床。我們親吻著、擁抱著,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麼似地下床到一旁他的背包恣意翻找。

  「你有沒有用過這個?」他手中搖晃著一小瓶玻璃罐子。

  『那是什麼?』我好奇地湊上前觀看。

  「這叫Rush,你鼻子一邊壓著,用另一邊吸吸看,然後憋氣一會再吐。」

  『那什麼?該不會是毒品吧!』

  「呵呵!不是,這是合法的啦!可以幫助你放鬆。」

  我照著他的話,湊上前去壓住一邊鼻腔,另一邊用力的吸了一口氣;只覺得氣味很特殊,說不上難不難聞,接著,我感到暈眩、全身發燙,飄飄然地。隨後他也吸了一口。

  我們褪去彼此身上所有衣物;激情且劇烈的擁吻、撫摸,最後兩個身體結合在一起。

  一個多小時後,那片湖泊又惲開在我們身上。過度「運動」之後,誰也顧不得渾身的汗水就這麼倒頭入睡。

  我悄悄坐挺身子,望著身旁的他的臉。

  他熟睡時候的樣子很稚氣,有時候甚至會把拇指輕觸嘴唇。我用手輕輕擦拭他臉頰上殘留的汗水、撥弄他的頭髮,在他臉頰邊落下一個吻牽著他的手入睡。

  臨睡前,想起稍早他提到他不久前已經恢復單身,也想起他說自己需要沉澱一陣子才要重新觸碰感情。我不曾開口問他我們之間的關係,也不曾試著定義什麼。

  那一刻,只想看著他熟睡的側臉安心睡去;深沉而安穩。

  腦海裡浮現那首即時通訊上曾送給他的歌的旋律。

 

  『是阿~如果可能,我想輕輕哼著這首歌,靜靜地陪你入睡。』

 

   

....(續)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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