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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城市其實是非常寂寞的地方,每一個小小的空間,囚禁著一個人。「囚」這個字,一個框框,裡面一個人,很象形的字。城市常使我覺得是重重疊疊的「囚」,高高低低的「囚」,前前後後的「囚」,「囚」變成了城市空間的基本單元。

  框框裡的人,想走出去,不在框框裡的人,卻想盡辦法,想擠進框框,好像擠進框框就安全了。

  《只為一次無憾的春天 蔣勳》

 




  就像每次踏進你的家鄉「台北」一樣,莫大的機場,群聳的高樓,我總無法在這找到一點歸屬。惟獨想到你,想到自己正處在有你記憶的城市,見你平常所見的情景,這才稍稍得以喘息。像和你擠進同一個框框,換得一點安慰。

  只是,即便我們都擠在這名為台北的框框裡,你的心是不是早已渴望著跳脫出去?


  『嘿~下班啦?』

  「是阿~快累死了!」電話那頭,他的聲音顯得很疲憊。

  『那等等趕快回去吃飯,泡個澡休息一下吧!』

  「我可能換個衣服就要出門了吧!」

  『你不是很累了?』

  「沒辦法~答應我乾弟要陪他去新光買衣服。」

  『是喔!那記得吃飯嘿。』

  「恩~我晚點再打給你,我要上捷運了。」


  電話那頭傳來捷運列車進站的嘟嘟聲,隨即我掛上電話。自從他回到台北後,我們每天會給彼此至少一通電話、內容多半是平凡簡短的關心;偶而也會聊上幾個小時傾吐近來身邊發生的瑣事。

  有時候,我們也會在即時通訊上說話,但多半是若有似無斷續地兩三句。森的週遭擁有不少圈內朋友,其中也包括那些他曾經交往過的男孩,還有一位我未曾見過的乾弟弟;他工作外的休閒活動多半是和他們一起進行的。


  「我等等要和我前任去吃麻辣鍋。」

  『哈,你們還真懂享受~昨天跑去吃芋圓,今天又吃麻辣鍋。』

  「不是!昨天那個是第二任,這個是第三任。呵呵!」

  『是你給我看的那個無名相簿白白、可愛可愛那個嗎?』

  「不是,那是第五個!」

  『痾~太多了啦!我完全搞不清誰是誰,哈哈!』

  「呵,這樣就搞不清,那加上其他的怎麼辦。」

  『還有其他的阿?這位先生你也真厲害。』

  「沒有啦~就一些也不能算是在一起過的!」

  『哈,好啦!快去吃吧,你不是餓了!』

  「恩~晚點再說囉。」


  對於森和那些我所不認識的男孩之間的互動,我從不多過問也從不疑心。一方面當時的森和我並沒有認定彼此已經是情侶關係,而另一方面,我也羨幕他和他們,即使分開了,還能維繫著這樣的友誼。

  那段時間,每天都能從他口中聽見他和那幾個男孩間的互動、關於那些男孩的個性和他們過去所發生的事情。我很開心,因為那樣我得以知道更多關於他的喜好,和那些自己來不及參與其中的他的過去。


  當時的我,即便和他相隔了兩個縣市的距離,仍感到安心且幸福。兩百多公里的路程彷彿一閉眼再睜開就能抵達,就能與他相擁。


  『喂~什麼時候再見面阿?』電話裡,我玩笑地說。

  「呵,你問強尼阿!看他什麼時候要回去,我可以撘他的車。」

  『不然~我上去也可以阿!只是怕你要上班。』

  「我喔~我週末都休假阿,是怕你上來要住旅館要花錢,因為我爸媽...」

  『我知道,你不好意思帶人回去讓你爸媽看到對吧?』我打斷他的話說。

  「恩阿,而且我現在沒有機車,來也不知道帶你去哪。」

  『恩,那樣的確很不方便!』

  「阿~不然我問我花蓮的朋友,他家好像可以住,可以的話我搭火車下去。」

  『嗯,那看怎樣你再跟我說。』


  後來,那個週末,森搭乘正午的班車下來花蓮。
  那天我礙於公事耽擱了,由森的朋友先將他接到那朋友的住所,等待我下班再和他們會合。

  下了班,我迫不及待地騎上車前往約定的地點。


  「嘿~你下班啦?」他走下樓接我,距離上次見到他已是兩個多月前的事了。

  『對阿,沒見過我穿西裝吧?』我笑著對他張開手。

  「喔~帥哥喔!穿這樣是要勾引誰?呵呵。」

  『我上班都要這樣穿啦!看我多有誠意,下班就直接過來了。』

  「對了,這是我朋友,他叫Jeff。」他說著,一個男孩從他身後走向我。

  『哈囉!』

  「哈囉,我們在等你,走吧!帶你們去吃飯。」那男孩說著,邊走向一台銀色轎車。


  隨即,我們到一間規模雖小、菜色和裝潢卻很雅致的餐館用餐。席間又加入了另一個男孩「小綜」,他也是森在花蓮的好友之一。




 

  



  用餐時,我們聊起彼此認識的經過、目前的工作和生活近況。餐畢,小綜提議去賞鯨,於是一夥人坐上車往觀光漁港出發。


  「哇!怎麼這麼多人。」一下車,森便望著眼前的人群驚訝地說著。

  『對阿,週末嘛!大部分都和你一樣從外地來觀光的。』

  「媽阿~誰快給我一把洋傘或防曬油,我快中暑了!」Jeff在一旁嘟嚷著。

  「才剛下車就要中暑喔~那等等上船怎麼辦!你這個嬌生慣養的貴婦。」小綜斜著眼說。

  「對~我是貴婦!哪像你這個騎單車裝一號的女人~」Jeff不甘示弱的回嘴。

  「好啦,兩位阿姨都不要爭了。呵呵!」森在一旁跟著起鬨。

  「對!我們都是阿姨,你都不是~不要以為阿仁在我就不敢掀你的底。」




  聽著,我和森相視笑了出來。那是我第一次感覺自己走進森的生活圈子,如此真實;哪怕只是一小部分,也已經足夠讓我感到開心。

 



  排隊上了船,我們選了船頂層面向海的欄杆座位坐下,我和森替彼此綁緊救生衣背後的安全帶。船頂層很擁擠,大夥都想選擇較高處、好眺望遠方隨時可能出現的鯨群,有些人甚至是抓扶著中央欄杆站立著。


  「好多人喔~這樣更熱了!」森擦著額頭上的汗。

  『恩,等等開船應該就會比較涼了!』我應和著。


  其實這樣的擁擠,我是開心的;因為這樣我才得以和他更靠近些。
  船兩側的座椅坐滿了人,每個人都是好不容易才攅到一點空間,手臂和手臂貼在一起的距離。在這樣的環境裡,即使有數十隻眼睛,我和森也能若無其事地依偎著彼此的身體;沒有人會查覺什麼異狀。

  沒多久,賞鯨船開始緩緩地駛向港外;迎面吹來涼爽又略帶鹹味的海風,森轉頭望了我一眼,我回以他一個微笑。

  「嘿~靠近一點!」他說著,舉起手中的相機。

  我把頭湊上前,靠著他的臉頰。他按下快門,相機銀幕上浮現兩個被風吹亂頭髮、傻笑著的男孩臉龐。

  「好醜~你看,我像是剛睡醒!真的是見光死耶。」他皺著眉說。

  『那再重拍,換個角度看看~』我說。

  我們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,即使森對其中多數成品都不滿意,對我而言又哪管得了那麼多,只要能多一張,我就能保有多一點和他之間的回憶。


  「喂~你們看!出現了,一大群耶!」小綜邊喊著跑向我們,船上頓時一陣鼓譟聲。

  「走~我們去下層船頭,看的比較清楚!」森收起相機,拍了拍我的手。



  我們走到船頭甲板上,遠處一群斑紋海豚正逐著浪飛快的穿梭在海面上。


  「哇~你看!超多的,一大群耶!」森指著遠方,臉上的表情像個孩子般興奮。

  『沒見過吧?這可是花東海岸才有的喔!』


  他拿起手機對著那群海上嬌客按下攝影鍵,小綜和Jeff忙著拍照,我則在一旁看著他們興奮的模樣。

  忽然地,一群海豚由船的左方直衝而來,越過船底倏地向右游去。船邊一陣波浪隨之而來濺起水花,騰空灑在立在甲板的每個人身上。

  船上頓時一陣驚呼,每個人趕緊擦拭手中的相機、攝影機,和身上的海水。
  森頂著濕鹿鹿的頭髮、渾身溼透地回過頭對我笑著;笑容和那時的太陽一樣燦爛,我幾乎要分不清楚映在我眼裡的光芒是太陽還是他。

  我走上前撥弄他被海水打濕的頭髮,走回船頂的座位。


  「呼~我衣服都溼透了!怎麼會忽然冒出來,呵呵!」他說著,一面擦拭著身體。

  『喂~』

  「嗯?」他抬起頭看著我。

  『這樣算不算我們第一次約會阿?』我問,和他相視笑著。


  約莫兩個小時過去,船駛回港邊,遊客們逐一下了船。
  坐上車,我們往市區的方向開去。

  一路上,森拿出面紙為我擦拭額頭和臉頰上的汗水,而我把手輕輕靠上他的手,一句話也沒有多說。


  那晚,我們一夥人在花蓮北濱一處海岸,聊著天直到夜深。
  森並沒有如預定的借住在Jeff家,而是和我找了間便宜簡陋的小旅館入住。

      我們再一次分享著彼此的身體。
      結束的時候,他癱倒在我身邊,任憑我輕吻著他的手臂、肩膀、胸膛、頸項和臉頰。

      「都是汗,臭臭的....」他邊說、把臉埋進枕頭。

      『才不會,我喜歡你流汗的味道。』我說,一面用手指在他背上來回輕觸著。

      「我流汗是什麼味道?」

      『我不知道,應該是笨蛋才有的那種。』

      「所以你喜歡上一個笨蛋囉。」他輕聲含糊地說著,像是快要睡去。

      『也許吧。』我說,伸手將他環抱住。

      那晚,也許我們都累了,也或許是他的氣味太過安穩,我們就這樣擁著彼此,得到一夜好眠。


  我發現自己迷上他睡覺時的模樣,安穩地、沉靜地、純真地。
  我喜歡他身上的氣味、皮膚的觸感。

  也發覺,自己已經愛上了他,越漸深沉卻也越漸清晰...

 

....(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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